我在马德里两所公立小学教中文，参与这个项目的学校里中文课的设置都是兴趣班，每个学校的课程都比较少。因此我们都要负责不止一所学校，也都是学校里唯一的中文老师。没有对外汉语的前辈直接指导，这起初让我十分忐忑。
好在学校的老师都十分友好，甚至还有一位在中国学习工作过五年的西班牙老师，能够用中文流畅地交谈，对汉学也研究颇深。这让我感到十分亲切，适应新环境的过程也比较顺利。
但在教学方面，一开始也面临着许多挑战。我的教学对象年龄都比较小，很难长时间集中注意力。比较通用的教材对他们来说也过于系统、缺乏趣味性，因此我会参考每一课的主题，如家庭、职业、食物等，来设计针对小朋友的教学内容。首先是在一些网站上找ppt游戏。另外我也会邀请大家和我一起来制作词语卡片，这样他们既能学到知识，又锻炼了动手能力做出了成果，会有较强的成就感。以及所有小朋友都很喜欢画画，因此我会根据当天课的内容设计一些互动环节，让他们在黑板上画画，共同完成或分开比赛。
让我比较惊喜的是，我的学生中有一个男孩，他的奶奶在大学里教亚洲研究相关课程，会一些中文和日语，所以家里有一定的亚洲文化氛围。他十分熟悉和喜爱饺子这类食物，也会熟练使用筷子。但更多的学生都是由于父母的要求才选择中文课，并没有学习中文的内驱力，加上中文确实比较难，课上的这些游戏和互动就只能短暂地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因此我不断在思考的是如何真正地激发学生对于学习中文的热情。
在和同项目的老师们交流时，发现这样的情况是比较普遍的。在我们几乎无法去进行系统的规范的中文教学的前提下，有位老师提出的观点让我深有感触：也许我们并不需要执着于要求学生在一学年的课程中掌握中文到什么程度，而是选择向他们展示中文、激发兴趣，让他们对于中文和中文课的体验是好的，这样他们也许会保留这份兴趣，长大之后才会有去系统学习中文的意愿。
和国外的学生打交道，也是一个了解他们眼中的中国的机会。中国的飞速发展和国际影响力的不断提高是全世界有目共睹的。不少学生都通过海外版抖音自学了许多热门中文歌曲，发音十分标准，这也让他们在学习中文的过程中感到更加轻松、有信心。但比起更为大众所接受的流行文化，对于中国丰富而源远流长的文化，许多人仍然认为其蒙有一层来自异域的神秘莫测感。相比之下，他们对于日语和日本文化的了解和接受程度是比中文和中国文化要更高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并不会去特意区分亚洲文化之间的差别。比如我从他们那里知道了Son Goku这个名字，搜索之后才知道就是很经典的日本动漫《龙珠》里的角色孙悟空，这个元素十分常见于当地各种衣饰设计中。这个角色的名字和一些设定都来源于《西游记》的孙悟空，但形象上却十分不同。我当时便感到有些震惊。孙悟空是中国文化中一个很鲜明的具有反叛精神的重要符号，但却是以一个和中国文化关系不大、对我们中国人来说也很陌生的形象在海外广为传播。这种时候会深刻地感觉到海外中文教育和文化宣传的意义重大，也不禁想对那些多年专注于这项事业的前辈老师们表达由衷的敬佩。
上课之余，我也常常在马德里市中心感受到浓厚的中国节日氛围、参与丰富的文化活动。兔年新年期间，在最繁华的Gran Vía大道上，整条街的路灯上都挂着写有Feliz Año Nuevo Chino（中国新年快乐）的官方庆祝条幅；元宵节期间，也在人流量巨大的西班牙广场举办了两天四场华人协会组织的特色演出以及庙会活动，马德里孔子学院、马德里中国文化中心、西班牙中国书法家协会等文化机构和组织都设有摊位，来向海外推介灿烂的中华文化。
半年多的经历让我收获颇丰。我始终相信学习语言是为了有机会遇见更多的人、有能力对话更多的人，对我来说是这样，我想对我的学生来说也是。新的语言会带我们走出母语中的惯性思维，打开对世界新的认知。看似在吸收摄入知识，其实更像是一个揭开面纱的过程。先彼此了解，才能够求同存异。我们作为志愿者的愿望，就是让世界对中国多一分了解。
华东师大2018级西班牙语专业本科生 张琪钰
2022年11月至2023年5月任教于西班牙马德里两所公立小学
